踏出府门,眼前便浮现出元滢滢梨花带雨的模样。
——大娘子素来懂事,她虽不聪慧,但从未如此失态过。
元时白还是停住了脚步,转身去了元滢滢的院子。
春桃正用绢布裹了冰,在元滢滢眼睑上慢慢地滚,以免她明日眼睛会发肿。
元时白站在门外,驻足凝视了许久。
元滢滢姿态乖巧地仰起脸蛋,紧闭着眼睑,任凭水绿绢布在她的眼睑轻轻滑过。细而长的黛眉,偶尔会轻轻拢起,唇瓣一张一合。
“春桃,好凉啊。”
待元滢滢睁开眼睛,第一眼看的便是元时白修长俊逸的身影。她眸中有碎光闪烁,颤声道:“阿兄。”
元滢滢朝着元时白走来,在距离他两步路距离时停下。
元时白微感诧异,这个距离,再近一步,便会是他无法忍受的亲近距离。元滢滢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,正好在此处停下。
可不管怎么样,知
礼节懂进退的元滢滢,在此时比总要缠在元时白身旁的元明珠,更得他的欢喜。
“阿兄是……是来寻明珠的罢。”
元滢滢柔柔一笑,眸中闪过落寞:“阿兄可是许久没去过明珠那里,这才记错了路。明珠在东院,院前栽种了许多藤萝,阿兄只要一靠近,便能轻易地辨认出。”
元时白淡声道:“不是,我不会走错路。”
虽然元时白从未主动去过元明珠的院子,但他绝不会将两个妹妹的院子记混。
元时白掀起眼睑,眸中微凉如水。
“今日为何如此?”
他眸子中带着审慎人心的凉意,元滢滢只是看着那双眼眸,便将心里话宣之于口。
“我没有贪心。前几日明珠带着彩云来我这里玩闹,烛台掉在了软枕上,烧了一个好大的窟窿,再不能用了。我才求着兄长给我一个,没有那软枕,我整宿都睡不安稳。”
她并未直言,元时白却能听出,元滢滢口中所说的“玩闹”,便是元明珠翻出了男子汗巾,让元滢滢受了责罚那次。
元滢滢担心元时白认为她在扯谎,便从床榻拿出一个软枕给他瞧。
烧掉的部分,元滢滢已经补上了,可哪个大户人家,会用烧破的软枕。若是元夫人知道了,定然要发怒的。
元时白拢眉:“好生解释便是,因为何等缘故要哭?”
“我怕、怕阿兄以为,我是个贪心的人。”
元时白轻笑一声,他有自己的判断,怎么会因为元明珠的三两句话,就疑心元滢滢呢。
他看着低眉垂眼的元滢滢,忽然想通了,为何元滢滢如此守礼,却被外面情郎的几句话,就轻易哄骗了去。
——她这般唯唯诺诺,稍有手段的男子,便能将她拿捏在掌心。
依照元时白看来,那男子也不是个好的。定然是惯会花言巧语,才将元滢滢骗的神思不属,还给他做香囊,缝汗巾子。
元时白道:“明日,我命人将软枕送来。烧破的那一个,便丢了罢。”
元滢滢点头应是。
元时白转身欲走,又脚步微顿,他看着春桃说道:“她伺候你还算细心,便提成你的大丫鬟罢。往日里待在你身旁的丫鬟们,个个都懒散怠慢,我走进院中,竟无一人当值。我便越俎代庖一次,替你发落了她们。”
元滢滢柔声应好,仿佛元时白说什么,她都无甚反驳。但春桃却身子一颤,元时白口中的发落,便是将这些伺候的仆人,卖到他处去。
被发卖的仆人,哪里会有什么好去处,再寻到的主子,大都是性情暴虐,性子反复无常的。不知他们会不会后悔,仗着元滢滢心软便肆意欺凌,毕竟他们日后可不会再遇到这般心软的主子了。
元时白语气微顿,还是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。
“你是元府的大娘子,何必挂念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子,仔细想想,他可配得上你的汗巾子。”
元滢滢眼圈泛红,安静不语。
……
翌日。
元时白果真如约,命人送来了一对安神枕,和一匣子养身的安神香。
元滢滢正用蔻甲挑起香料,俯身轻嗅,便听闻院子里传来喧哗声音。
春桃站起身子,探首看清究竟之后,便把门一拢,说道:“是那些要发落的仆人在闹呢。”
在元滢滢身旁伺候,无需费多少心思,偶尔有了错处,只要求上一求,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。要这些仆人再去伺候其他主子,他们自然不情愿。可是命令是元时白下的,元家父母自然不会驳了元时白的面子。
元滢滢突然道:“真是吵闹。”
春桃无奈道:“这些人的嘴,总是关不上的。”
元滢滢柔柔道:“堵住嘴,或是拔掉舌头牙齿,总是有法子的。”
说罢,元滢滢便轻柔一笑,周身散发着温柔似水的气息:“我从书卷看到的。”
春桃当即拍拍胸脯,从震惊中回过神来,暗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