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我学会握拳,逐渐掌控自己的身体起,玉佩就挂在我胸前了。玉佩其实有点像个平安扣,质朴圆润,也有点像个风水罗盘,上面篆刻着许多精密复杂的古文字。
隐约记得乳牙刚开始生长,正酸痒难耐的那段时间,我经常用双手捧着玉佩啃,玉佩两面皆有密密麻麻的凸起和凹陷,这对于我稚嫩的牙床而言是非常解恨的,因此我总是一边啃着玉佩,一边流下长长的,黏答答的口水。
待我再长大一些,真正记事了,母妃便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在我耳边叮嘱,她说这玉佩是她费尽毕生力气好不容易才得来的,她说即便沐浴更衣也不可将玉佩摘下,她说小崽子,虽然你的命是有定数的,但为娘一场,娘怎么也要替你争一争。
我听不懂,只知道玉佩对我很重要,我听母妃的话,一刻不让玉佩离身,连天底下最疼爱的我父皇也不许碰,他伸手过来拿,我就用力打他的手。
父皇一愣,随即将我高高的抱起来,大笑着说:“看看她,这么凶巴巴的,连朕都敢打,果真是你娘教出来的好孩子。”
我看到皇后脸色铁青。或许是因为父皇在她面前称我的母妃为“你娘”,又或许在父皇看来,我身上有我母妃的全部优点,包括我的蛮狠无礼。
父皇疼爱我,是爱屋及乌,连同我十分宝贝的玉佩也成了一个真正的宝贝。有一年各国使臣来朝觐见,还特意恳请天子开恩让他们见见这宝贝,于是合宫夜宴上,当着满朝文武和各国使臣的面,父皇朝我招了招手,抱我坐在他的膝头。
父皇说:“瞧见了吗,这就是朕的宝贝。”
我母妃身份低微,能入宫为妃已然是违背祖制,即便在后宫之中足够小心谨慎,稍有行差踏错也仍是会受到台谏攻击,我父皇终究不能眼看着他与我母妃双双背上“昏君”和“妖妃”的千古骂名,便只好将这无上荣宠皆倾注于我。
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孩子,亦是最尊贵的公主,只有我不想要的,没有得不到的。我还不完全懂事的时候,就有这样明确的认知。
可那一日午后,母妃忽然把我从睡梦中叫醒,要拿走我的玉佩去给另一个人。
竟然从我手里抢东西!还抢我的宝贝!
我不肯,我自然是不肯,便抓着玉佩大哭大闹起来。
“灵姝乖,灵姝乖。”母妃把我抱在怀里,小声哄道:“姨母家的姐姐生病了,要这玉佩是救命的。”
我有几个姐姐,比我大很多,跟我不亲近,我也不喜欢她们,我连她们都不喜欢,更何况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姨母家姐姐,故而使劲的摇头,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。
母妃拭去我的眼泪,捏捏我的鼻子,似乎想到了什么,看着我说:“若是要与灵姝相守一生之人呢?灵姝也不肯拿这玉佩去救她吗?”
尚且年幼的我,对“相守一生”这四个字的理解直白而又简单,我想,父皇母妃便是要相守一生之人,若一个生病了,死掉了,徒留另一个在这世间,孤孤单单
,那该是多么可怜。
我吓坏了,急忙摇头,与此同时放开了紧握着玉佩的双手。
母妃笑起来,万分爱怜的摸了摸我的发顶,眼中藏着浓郁的,化不开的担忧:“小崽子,命由天定,果真难违……你要是永远不长大就好了。”
那日过后,母妃对外宣称我失手打碎了玉佩,父皇怕我伤心,赏赐许多,京中的达官权贵闻讯也纷纷献礼,各式各样的玉佩很快堆满了庋间,可我知道,那都不是我的。
接下来的七年,好像很漫长,又好像一晃而过,我逐渐淡忘此事,全部心思都放在那对总会显露妖异之色的瞳孔上。
“母妃,我生病了吗?”
“灵姝乖,不要害怕,你只是长大了。”
母亲安慰我的同时,暗自替我铺好后路。
我发顶冒出兽耳的当晚,母妃便毫不迟疑的命亲信将我送出了皇城。我惊慌失措,问母妃为什么,是不是不要我了,母妃没有回答,只说到了岭南,见了姨母,姨母自然会告诉我这一切。
前往岭南的路上,我总忍不住胡思乱想,好几次试图悄悄逃回京城,也好几次旁敲侧击的打探消息,可那两个亲信对我母妃实在忠心耿耿,不仅将我守的严严实实,还将自己那两张嘴闭的严严实实。
我又活生生的攒了一肚子委屈和气愤。
终于,终于,终于。
长达数十日的颠簸后,我见到母妃口中值得信赖的姨母。
姨母是好人,同样是出身高贵、嫁得侯门、精明强干的诰命夫人。她一见我,就一把抱住了我,亲近又疼惜的说:“好孩子,让你受苦了,不论日后如何,姨母定然将你当成姨母亲生的孩子一样看待。”
我毕竟是在那勾心斗角、尔虞我诈的权力漩涡中长大,许多事情虽然看的不太透彻,但见的多了,总会产生一些莫名的直觉。
我知道,我的兽耳和异瞳一定害了母妃,不过姨母待我这样好,证明母妃还有翻身的机会,可是……有没有万一呢,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