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府大院中的管事妈妈,各个人精,目光如炬,自是没错过王大一瞬的神情变化,早已将他看破。
见状,郑妈妈清清喉咙,声线似秋水长天,掷地有声道:
“若能拿出白银百两,便可救他一命。”
王大闻言,飞速道:
“吾弟行事鲁莽,咎由自取。诸位将其送至官衙,乃合乎律法之举,我便先行离去了。”
话音还未落完,只见他身形一转,如同挣笼之兔一般,挤开堵门的众人跑了。
黑夜中,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背影,渐行渐远,片刻功夫,便消失无踪。
独留王二呆滞在原地,双眼煞红,死死盯着兄长离去的方向没了动作,似是没想到只一百两就会被至亲放弃。
堵门的高府一行人也没死命的拦王大,只守着一瞧便是主犯的王二。
王二回过神来,涕泗横流,嘶吼骂道:
“王大,你狼心狗肺,猪狗不如,你跑回去也会被娘扫地出门,你断子绝孙,不得好死。”
待他骂完,高府一行人作势便要将他捆起来。
他忙从怀中掏出一枚玉扳指道:“此物定值百两白银,求诸位饶我一命!”
然而,周围众人无动于衷,沉默若铁锭,压得他喘不上气。
万般无奈之下,他双膝一弯,重重地跪在地上,一面磕头,一面求饶。
额头磕破了,脚边还流了一滩水,身上散发出一阵骚味。
两位管事妈妈掩鼻而避,望向莫母,示意她自行定夺。
莫母沉吟片刻,终是接过了玉扳指道:
“罢了,你走吧,若有下次,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一旁看戏的莫婤,内心还算平静,只暗自盘算这笔买卖还算值,毕竟他爹才赔了一两。
而且王二父母尚在,他们定会对其兄长施压,迫使他出手。
她们也没有定王二死罪的铁证,只是扯了高府这面大旗。
放他回去,他定会同他兄长闹,闹得鸡飞狗跳、家宅不宁,陷入无休止的争吵,才是她乐见的结果。
王二之事告一段落,莫母心头却另有波澜,目光流转,看进了女儿的黑眸中。
双眸中似乎藏匿着无数的秘密,定睛细看却仍觉一片澄澈。
“你这小狐狸,倒是说说怎么回事?”
轻俯下身子,指尖轻轻触碰女儿略带婴儿肥的脸颊,那份软糯如同面团,让人放松。
“嘻嘻——”莫婤哼唧一笑道,她缓缓开口,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。
今晨她们下马时,她便见墙角处有一道人影,猜是王二又来埋伏莫母。
只因见如此多人,他不敢冒然现身骚扰,但恐已得知她们即将搬走的消息。
按照王二之前的所作所为,莫婤猜他今晚必会铤而走险。
毕竟要留下莫母,最好的办法就是——生米煮成熟饭。
然,不知他何时会来,莫婤只好同郑妈妈先约好,子时前来抓贼。
只是这般终究不稳妥,无论王二提前还是延后,熟睡中的她们都很被动。
因此,她在墙根、大门口都放了水桶警示,又用柴房里的稻草扎了假人,用它在正房布置了一出上吊女尸吓他。
王二应是一早就来蹲守了,见她们熄了灯,待她们方熟睡,便急不可耐的撬门进来了。
也是古人对鬼神之说甚为笃信,方能将他吓跑,拖至与高府诸事主约定之辰,将其堵个正着。
一旁高府管事们见莫婤,言辞清晰,论据井然,连连颔首,心下对她印象颇佳,皆觉此女慧黠灵秀。
“多谢众位援手,助我伸冤。”
莫母携莫婤鞠躬深礼后,又给出去两个荷包和两个布袋。
送别高府一行后,见事终了,莫婤揉惺忪睡眼,催莫母返房歇息。
莫母未动,蹲下身,双臂环抱莫婤,凝视她的双眸,语重心长:
“阿丑,若再遇此等事,你一定要告诉我,我们共谋对策,难道阿丑不信阿娘?”
困意朦胧的莫婤一时愕然。
见莫婤愣住,莫母转为紧紧抱住她,柔声道:
“阿丑不怕,纵无父兄,阿娘犹在,阿娘定会全力庇护你。”
莫母以为她是受了父兄过世的打击,才这般没安全感,不敢依赖人。
其实,只是莫婤换了芯。
前世她早已成人,再加上父母离异,多数时候都是自己拿主意,已经忘记如何依靠人了。
但她知道莫母是一个很值得信赖的人,她坚韧、果断、自信、聪慧甚至独立。
窝在莫母的怀里,莫婤感觉很是温暖安心,她心中默默道:
“我会帮你照顾好她的,她也是我的母亲,我也会多依赖她一些的。”
风吹动院中的树叶,发出沙沙声,似乎是逝去的小莫婤在借风声对她道谢。
……
曙光初破,天际织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