羊肉的肥膘被烤得焦黄流油,膏脂滑到火塘里,又溅起阵火星子。
蔺娘子还从柜顶掏出个装野蜂蜜的瓦罐,用羊毛刷给冒油的羊肉又裹了层蜜儿。
火炙下,肉香与蜜香,同火塘的烟火气纠缠。
一时间,屋子里能清晰听见,众人此起彼伏地咽口水。
“熟了,开吃开吃!”
见烤得全乎儿了,蔺娘子招呼大伙儿吃起来
此时钟管事的身后,已经藏了四五根竹扦子了。
“哇——”
方才太着急吃,没等得及蔺娘子刷蜜,嚼了口裹蜜儿的,深觉亏大了。
见钟管事吃得这般香,杨嫂子忙拎起一串欲入嘴,也不知是她没贯紧,还是流了油滑,羊肉滚进了火塘。
也不嫌脏,她眼疾手快,用竹扦子掏了灰,找到掉的肉刺紧,都不吹两口,一下塞进了嘴里,烫得“嘶哈——嘶哈——”也不吐。
赵妈妈同莫婤亦吃得喷香,根本没工夫笑他们,扯完根扦子,又拿起下一根。
众人吃得热火朝天,蔺娘子还翻了瓶野山楂泡的果酒,男人喝马奶酒,女人品果子酒。
馋得莫婤这个小娃娃,只能眼巴巴瞧着他们大口吃肉,畅快品酒。
羊肉串消得很快,不多时众人身旁便堆了一小摞竹棍。
此时,火塘上的羊蝎子也终于炖好了,咕噜咕噜地冒着泡。
给众人都盛一碗羊蝎子汤,蔺娘子用筷子将煮烂的羊蝎子肉扯下来,撕了满满一盘。
在盘子里洒上盐、胡椒粉和野葱末,还用锅铲瓦了勺羊油,烤滚后,泼在了肉上,瞧着像现代手抓肉的吃法。
油溅起香气,勾得众人纷纷动筷,蔺娘子还用铜锅里剩下的汤,扯了面皮煮。
吃饱喝足后,蔺管事拉着钟管事,谈论“国家大事”,为国操心。
莫婤同大娘们躺在草地上,谈天说地。
杨嫂子分享得最多的还是大厨房的八卦,还将张姨娘可心人瞒着她偷羊奶的事迹透给了蔺娘子。
想着杨嫂子可不是头一遭来选羊了,莫婤方知自个的名声,为何还传到了离长安城这般远的牧场。
她见杨嫂子不忌讳,还向其打听前些时日,在大厨房随手帮的细娘,燕姐儿。
“她家同你手下春桃家,一个模子。”
杨嫂子捡了个草棍边剔牙,边絮絮叨叨,
“不过她瞧着可没春桃机灵,春桃那丫头多贼啊,比你还小些就知道使手段得老夫人身边人青睐,求了份好差事,还藏了钱在别的大丫鬟处,不给家里。”
说罢,杨嫂子朝一旁吐了口唾沫星子,面上满是鄙夷。
或觉当她讽春桃,落了她面儿,杨嫂子话音一转,又数落起燕姐儿的不是:
“她老子娘生了九个,她个吊尾没人管的细娃,有冯娘子带着,守个米浆都能酸了。”
“那冯婆子的活计,推到人细娘身上,也不害臊。”
莫婤没忍住,还是回嘴道,
“那米浆这般重,她可提不动!”
“切,也不知她是个憨的,还是装憨。”
杨嫂子见她变了语调,知她不喜,也不与她多争辩,只小声嘀咕了句。
躺在杨嫂子身旁的她自是听见了,心中却想:装憨才好呢,若是她,定要狠狠收拾冯婆子的。
不想被杨嫂子坏了心情,这瓜也吃不下去了,她顾自滚到一旁发呆。
牧场的天离她们好近,似伸手就能勾到,她举起手,尝试着抓黑色幕布上闪烁的星辰。
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,梦中正大口吃着羊肉,耳边忽然响起了牧笛声和牛角声。
她方睁眼,蔺娘子扛了她,往牧寮跑。
而牧寮中的蔺管事抱着满怀的艾草从里头冲出来,差点同她们迎面撞上。
首足倒置,她也不敢动,似看到一道道灰影在不远处闪过。
蔺娘子放下她,一手从火塘中抽了根火把,一手亦抱了堆艾草往外冲。
待她出去后,莫婤扒着门往外瞧,门的另一边赵妈妈和杨嫂子也探着头。
好家伙!不知从何处跑来这么多人,同蔺管事一道,正同狼群对峙。
是的,他们被狼群包围了。
“奇了怪了,狼群都跟我们很熟了,怎会突然围了牧场?”
离莫婤最近的年轻人,同身旁的汉子纳闷道。
见蔺娘子开始点艾草,他们也顾不上讨论因果,纷纷将手中艾草垒上去。
艾草的辛味散开后,灰狼三三两两跑了,头狼却还直直地立在前头,身后还坠着只狼,瞧着身形比头狼小一圈。
见众人皆戒备地盯着,头狼抵了抵身后的灰狼,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
这灰狼瞧着也被艾草熏得睁不开眼,却不离开,竟直直上前来。